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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生之贵门嫡女(大婚前夜我房间溜进一男人,看清脸发现是我死去7年的男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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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下弦月,月残如钩。

我自黑暗中睁开孤注一掷的眸,干净利落地下床点灯,净面,穿衣。

舍了衣架上雍容华贵的皇太孙正妃喜服,我径直从箱笼中取出另一件寒酸的喜袍——不曾用金丝银线织就,也没有璀璨光华的珠宝点缀,就连针脚都稀疏而无序。可我却珍而重之地穿在身上,恭敬地对着供桌拜倒。

烛火微光,照着供桌上相邻的两个牌位。娘亲居左,灵枫居右。娘亲的灵位是我找人重新做的,上书苏门聘缘之灵位,未冠夫姓,与纳兰家毫无瓜葛。灵枫的灵位则一直珍藏在我身边,因时常抚摸的缘故,上头的金漆都有些暗淡。

“娘亲,钮氏已被关入小佛堂,活不了多长时间了。”我虔诚跪拜,又伸手去抱了抱灵位,悄悄落下泪水。

我叫纳兰·景惜,曾也是辅国公纳兰家受尽万千宠爱的贵门嫡女。父亲纳兰得为辅国公,娘亲苏氏亦出名门,二人相敬如宾,即使有一两个得宠的妾室,也撼动不了娘亲的地位。

可这一切在我十岁那年都变了样——外祖因前朝政斗而被诬陷通敌叛国,胆小怕事的父亲生怕牵连到自己,便默许二姨娘钮氏暗害了娘亲。

娘亲去时正值生产之际,未出世的弟弟随着她共赴黄泉,徒留我一人在世间苦苦挣扎……

思绪纷*,我抹去泪水,又看向右侧的灵枫,他温暖的笑容又一次浮现于我的眼前,迫得我无法呼吸。我哽咽着倒在他的灵位旁,将撕心裂肺的哽咽压抑住:“灵枫,我马上就会下去陪你。未来的皇太孙妃违逆赐婚圣旨而自戕,这罪名足够让纳兰府永坠地狱。我的这份赔礼,你喜不喜欢?”

娘亲死后,父亲便将钮氏扶正,又将我打发回老宅,由着我自身自灭。就是在那里,我认识了灵枫。他是一个江湖浪子,却甘愿为了我困于一方小小天地。

我本以为,能与他这般白头偕老也是极好,我甚至都已做好嫁衣,等着他携我浪迹天涯。可纳兰得却派了人来,他心狠手辣*了灵枫,又费尽心思将我带回京都,只因二妹景颐有不能联姻的危险。

昔年皇上心慕我祖母,特意定下了纳兰家与皇家的姻缘。皇太孙与纳兰家景字辈嫡女定下盟约,这盟约人选本只有我一人,偏偏钮氏扶正,让她的女儿景颐也有了资格。

偏偏景颐在及笄当口身染重疾,纳兰得生怕断了他的国丈梦,只得亲自去祖宅接回了我。

为可笑的是,待我回京后,景颐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。我刹时成了钮氏、景颐的眼中钉,就连纳兰得也愈发不待见我。

在他们眼中,我不过是一个挥之即来、呼之则去的替代品,那他们是否想过,**的怒火能摧毁一切龌龊的繁华?

钮氏企图困我于内宅断我人脉,那我便翻出她多年来残害子嗣、打*外室的证据,让纳兰得厌弃于她;景颐试图毁我名节,那我便略施计谋让她自食其果;纳兰得不是要靠着我这唯一的嫡女强登荣华路么,那便让皇家收走我的*体,给他安上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……

夜将尽,鱼肚翻白……

我为自己盖上亲手绣成的盖头,灭烛火,登脚踏,颈入缳,双目含泪,嘴角却隐现笑意。

2

暗夜中寒芒一闪,轻微的裂帛声划破寂静的空气,我从高处无所依仗地跌了下来,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黑暗中我看不清对方样貌,只听得他的嗓音格外地慌*:“赐婚圣旨已下,你竟还敢自尽,这是藐视君上的大罪,必然会给整个纳兰府带来灾*。”

父亲居然暗中安排暗卫来监视我?难道他一直都防着我?

我怒从心起,从那人身上一跃而起,握手成拳袭向他的面门。我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毁了我的计划,今夜的我,必须自尽而亡。

灵枫教了我七年的拳脚功夫,我袖中有他留下的强力迷香。我只要能制服对方片刻,便能将迷香撒入他的鼻息之间,待他晕倒,又有谁能阻挡我的自戕路?

我挥动双拳,屏声静气等待合适时机。对方略微愣神之后,立时拧腰错步与我周旋。我与他都不欲惊动外人,是以皆得近身搏击。

饶是如此小心,还是碰倒了房中桌椅。嘈杂的响动惊动了外头,不一会儿便听得人声鼎沸。那黑影懊恼地轻啐了一口,立刻拔出匕首架到我颈上:“你要敢泄了我的行踪,我就对你不客气。”

会怕纳兰府的人,难道他不是纳兰得派来的?我丈二摸不着头脑,下意识便要藏了他,立刻指了指屋中的空藤箱。他心领神会,如鱼一般滑入箱中。我连忙将自戕用的白绫塞进床铺中,又顺手扯了条披风将自己的嫁衣遮住。

与此同时,房门被外人用力踢开,尾随而入的灯笼将我的房间照得透亮。纳兰得满脸惊惶地冲了进来,拉住我的手好一通细瞧,确定我无甚大碍时才勉强松了口气:“我儿可曾伤着?一听到你房中有打斗声,为父便立刻赶了来。”

我嗤笑一声,指着半开的窗户道:“父亲就算不喜我,也得多在意在意自己的未来国丈位。刺客入我闺房如入无人之境,若非我学过几年功夫,恐怕就得成那人刀下亡魂。”

“竟有此事。”纳兰得瞬间素了脸,兴师动众地将众仆分派抓捕刺客,又好生安慰了我一番才肯离去。

待院落重新恢复安静,刺客才从箱笼中爬出,我拔出匕首按在他的脖颈之间,眸中寒光闪烁:“说,你到底是谁,来找我有何目的?”

他在黑暗中缩了缩脖子,隐匿在暗处的面容看不清任何表情:“你便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?刚才要不是我及时赶到,你早就变成吊死鬼啦……”

我的匕首压近了些,在他的脖颈处割出一条细细的血痕。他总算闭了嘴,嗓音中总算添了一缕挫败:“我是犀染的哥哥,见不得妹妹整日哀思度日,便想来寻你打个商量,看你能不能入殿下府后允我妹妹出庵堂。”

我自是知道犀染,她是皇太孙的青梅竹马。皇上怕她的存在膈应我,亲自下旨送她入了庵堂清修,并言明唯有我才能放她自由。

“你回去告诉皇太孙殿下,他不用担心这些。你如今也是瞧见,我一心寻死,绝不会误了他与犀染姑娘的良缘。”

“这是为何?殿下虽不喜欢你,但遵皇命还是会保你此生荣华。你可知晓,如今的皇太孙正妃,便会是未来的皇后。”他连连摆手,想要打消我自尽念头。

在将死的夜,也许除了他再无人会知道我与灵枫的过往,我难得地多了几分倾诉的愿望:“皇太孙殿下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红尘中相伴是天大的福分。而我的那个人,早已经……”

话语未尽,泪已横流。

那人踌躇中伸出一双手来捧住我的双颊,掌心的疤痕硌得我心头一颤。二人四目相对,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。他吓得立刻缩回了手,我却一把拽住。

黑暗中的触感被无限地放大,我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伤疤的走向。我疯了一般寻找着火烛,想将他的容颜完整地映入我的眼帘。

他哪知我受了什么**,立刻用力挣脱开我的手,从窗户中滑了出去。临走时,他霍然回头,让月光照出他硬挺的眉眼。入鬓的长眉、微挑的眼角,都与记忆中灵枫的一模一样。

3

第二日一早,我径直去了小佛堂。钮氏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,半生的雍容华贵被这几日的关押生活消磨殆尽。

“**。”她看到我,猩红的双目中迸发出摄人的冷厉光芒,“你不得好死。”

我不甚理会,将一枚丸*强塞入她的口中:“我会怎么死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会如何死去。母亲在佛堂受过,一面哀伤着因名节全毁而自尽的二妹,一面又对暗害我娘亲与我之事频生愧疚,更在真相大白时惊惧于父亲的雷霆之怒,这才病痛缠身不良于行,以致*石无医魂归九泉。母亲,你觉得这些理由如何?”

“你,你,你……”她倏地睁大双眼,立刻死命去抠自己的喉咙。可*已入腹,她痛苦地挣扎了几番,终没了生息。

我几欲仰天长啸,她死了,我才有理由为她守孝。也只有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,我才能去寻求真相,去确定昨晚闯进来的那个人,到底是不是我的灵枫。

钮氏的突然暴毙,惹得纳兰得连称晦气。我拿着早已拟好的陈情书递进宫中,其中“愿为母守孝,自请入庵堂一载”的切切言词引得阖宫上下交口称赞。皇上特意树我为孝女典范,不但准了我延后一年成婚的请求,更给纳兰府送来仁孝治家的匾额以示嘉奖。

我怀着雀跃的心情登上亲王犀染姑娘所在庵堂的马车,盼望能与那位自称为犀染哥哥的男子见上一面。

上天垂怜,我来的第一日便见着了他。他气势汹汹地跑来找我,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便将我逼入墙角,喉咙中尽是嘶哑的咆哮:“你不是个好的,你不是说要寻死找你那心上人么,如今这算什么,是想来折辱犀染么?”

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,眼底、心里只剩下他的脸。现实与记忆重叠在一起,完美契合得毫无一丝瑕疵。

原来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,伴我七年光阴的灵枫,我以为早就死去了的灵枫,真的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。我倏地捧起他的脸,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。他的唇一如既往地柔软,周身散发着我熟悉的气息。

他惊诧地瞪大了双眸,手忙脚*地想要将自己从我怀中挣脱出。我岂会让他如愿,立刻吊在他的身上。

“你不准走,不许再离开我了。”我松开他的唇,在他的肩头恸哭得如同一个孩子。上天垂怜,让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,我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,大梦过后,便只有泡沫般的虚幻。

他仿佛感受到我的痛、我的泪,挣扎的幅度小了几分,双手试探着回抱住我。我捶着他的胸嚎啕大哭:“你既然没死,为什么不来找我?你是不是怨我,此生此世都不想见我?”

“你是小、小……”他倏地放开我,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,眉宇中痛楚尽现,七窍间缓缓流出鲜血。

丛生的变故吓我得不知所措,我刚想去抱住他,他已疼得满地打滚,豆大的汗珠从额间缓缓滑落。

“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熟悉?”他痛苦地大叫一声,仓惶着逃出了庵堂。我愣在原地,当反应过来想去追时,另一人突然窜出拦住我的去路。

绝色的美人眉目温柔而婉转,她眺望着远处灵枫消失的方向,这才回身打量我:“你若再这般逼他,便是将他送入死地。”

4

“当时我与殿下救起他时,他体内剧*已直逼心脉。殿下为保住他的命,只得喂他服下雨霖霖。”犀染为我斟上一杯茶水,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儿。

我心头剧震,灵枫曾与我说过,雨霖霖是江湖圣*,能压制一切*性,却也能腐蚀人的一切记忆。当服*之人被迫想起过往时,便是他丧命之时。而方才他七窍流血的症状,正是雨霖霖反噬的作用。

“殿下为他安排了新的身份,他如今叫雨歇,是殿下的贴身护卫,是我犀染的义兄。在没有遇到你之前,他虽有些遗憾记忆的缺失,却也是自由自在的。你确定要让他想起你们的过往,抱着你们的回忆而死吗?”

我深深打了个冷颤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灵枫方才的惨状。我踉跄着跑回自己的住所,将自己困于锦被之下。

难道这就是我与他的宿命,相见不相亲,相忘于江湖?我睁眼到天明,对未来愈发茫然。我为报母仇重回京都,为报灵枫身死之仇应下与皇太孙殿下的婚约,为求一个真相追上庵堂,可造化弄人,我的存在,竟成了灵枫的死*。

我心如死灰,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,唯一能挑动心弦的愿望,便也只剩下护住他此生平安。

数日后灵枫再来,瞧我的神情里似乎多了几分不确定的恍惚。他试探着将一捧野山菊递给我:“我这几日总做着一个相同的梦,梦见我和一名女子在花丛中奔跑,她说她喜欢野山菊,爱它的自由自在,那人,是你吗?”

我浑身一颤,担忧之情几乎要冲破躯壳。可他什么都不知道,微簇着眉头,眼底有期待的光。

我侧身撇去泪水,拿出无懈可击的嫌弃姿态,昂起头颅说道:“雨侍卫说笑了,出现在你梦里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我。我乃辅国公府嫡长贵女,所交所往皆是名门之后,所喜所爱自不会是这等子粗俗之物。”

他前倾的身体僵了一僵,眼底的光华敛去,只剩下一片孤寂。我死死地捂住胸口,不肯让自己流露出半分的不忍。他既已重生,便应该康泰而自由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
“不,不该是这样的,那一日你不是这样。”他急切地向我靠近,逼得我连连后退。

我敛襟施礼,让低垂的头掩去眼角的泪水:“那日是我认错了人,还望雨侍卫切勿放在心上。可斯人已逝,如今的我也应向前看。日后我将会是太孙殿下的正妃,得享万千荣华富贵,自要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,还请雨侍卫自重。”

犀染曾与我说过,唯有如此说,才能让他远离我这个救命恩人之妻,不再想起些不该想起的记忆。

手中的野山菊散了一地,他的眼波怔怔流转,从落了一地的花儿,看到强忍镇定的我,终惨笑三声而去。

我不敢去追,只能将散落的花儿拢入冰冷的怀抱。犀染不断地拍着我的肩安慰:“你这样说便对了,断了他想要回忆过去的念想,这才是保下他命的唯一办法。”

我早已失了气力,送她出门后便蜷缩入被窝中。此后数月,灵枫果然不再来寻我,有时远远遇见,也彼此间匆匆避让开来。他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,身板硬朗来去如风。

我日渐消瘦,勉强抱着与灵枫的回忆勉强度日。初见他时,他送我的,便一株野山菊。

那时我刚到祖宅不久,刁仆们早就得了钮氏的指使,就连大面上都不肯周全与我,不但克扣我的份例,更将母亲留给我的忠仆全部遣散。在冰冷寒凉的夜里,当我独自缩在单薄的被窝中哭泣时,他自梁上跳下,轻巧地落在我的床边。

“我送你一株野山菊,你借我抱抱可好?”他不断地挠着脑袋,见我哭得越发伤心,只得慌*地解释着,“这是我第一次出门采花,你不要让我完不成任务,让师父耻笑。”

他慢慢地靠了过来,小心翼翼地探出双手将我圈住,正待松一口气撤出时,我一把将他搂住。

5

他吓得深吸了好几口气,白皙的脸上瞬间蒸腾起无数红云。他迅速从我床边跳开,又被绊倒在我的床榻上。

“你要干什么?”他惊恐地抱住自己的双臂,仿佛我才是采他的采花贼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虽师从采花大盗,却只专注于武功技法的提升,他的师父恨铁不成钢,这才将他丢在了我的房梁之上。

“我只是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,想有人陪。你以后就专采我吧,咱们各取所需。”至少这样,还能让我感受到人世的一点温暖。

他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,思虑良久才红着脸应下。

我从没想过,采花贼也能是守信之人,他夜夜来陪我,在我的房间中待至凌晨。“采花”成了一句戏言,他规规矩矩地充当“柳下惠”,只与我谈天说地,说着他平素梦想。

“小野花,等你再大些,我便带你走,离开这个牢笼。”他说这话时目光灼灼,圈住我的动作熟悉而自然。我更是早已熟悉了他的怀抱,迎着他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。

七年相伴,他终等到了彻底摆脱他师父的机会,准备带我离开。却不想纳兰得的天罗地网已悄悄撒开,以我为饵将他逼入死路。

在我回京的前一日,纳兰得冷漠的薄唇中吐出狠厉的话语:“我说你怎不愿随我回京做人上人,竟是受这等子下作之人的蛊惑。从今以后,便不会再有这等*患。那贼子身中奇*已是强弩之末,再从崖顶坠落更无生还可能。”

“他若死了,那我还活着做什么?”我悲愤莫名,心中存了死志,遂将舌尖咬在牙下。

记忆从这里开始模糊,纳兰得的脸在记忆中愈发模糊,只留下那虚无缥缈的妄语:“你既决意要死,那便从这悬崖上跳下去,好去做一对阴间的野鸳鸯。”

是啊,我还活着做什么。我蓦然睁开眼,也不去管自己是如何走到这悬崖边,双足毫不犹豫地探出跳下山崖。

“小野花!”头顶忽然传来灵枫撕心裂肺的呼喊,我惊讶地抬起双眸,眼睁睁看着灵枫跟随我从高空跃下,几个起跳间便已追上我,将我紧紧搂在怀中。

“你既已决定好好做你的太孙妃,又为何要寻死?”他护住我的头,陪我在风中坠落。

“你想起什么来了?”那声“小野花”令我心绪起伏,我勉力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脑袋细瞧,虽此时七窍中并未流出鲜血,我依旧心焦不已。我的泪水早已肆意横流,心中的恐慌随着他越来越温柔的笑脸越放越大,“你为什么要想起一切,你想死吗,你想五脏六腑俱裂而亡么?”

“我才不想死,我好不容易活下来,好不容易记起你,又怎会轻易死去。”他亲吻着我的额头,“你还爱着我,对不对?”

我该如何接话,他的命仿佛就攥在我的手中,与我的每一次见面,都能让他想起些本不能想起的过往。

正踌躇间,他抱着我在草丛中连滚数圈。我这才抬头看头顶的悬崖,不自觉打了个冷颤。若不是他今日及时相救,光凭我的功夫,恐怕不能平安落至崖底。

忽然,他脸色一阵惨白,我吓得连连掰过他的脑袋,生怕再看到他因痛苦而打滚。

他见我突然靠近,忽地又笑出声来,不由自主紧紧抱住我:“我就知道,你心底是有我的,犀染跟我说的话当不得真。”

又是犀染!

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闯入脑海,我抱住他的手臂,小心翼翼道:“犀染说,你因身中奇*,只得服用雨霖霖救命,她要我万不能勾起你的记忆,防你殒命。”

“怎么可能,我是中了*,但也犯不着用那霸道冷酷之物,她为何要*你?”

“她为何要*我?”我也想知道,我与灵枫远走高飞,不正好成全了她与皇太孙殿下?

“她居然连我也诓,她说你贪慕皇太孙正妃之位,叫我不要阻了你的前程。”

我与他面面相觑,实不知犀染到底意欲何为。我们受她蛊惑而对彼此说出的违心之语,竟都和自己的真实念想南辕北辙。

幸好灵枫的轻功不曾退步半分,我们在崖底稍作休息后,他便带着我飞回崖上。我们都太想找犀染问个清楚,待解了心头疑惑后,再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。

6

静室中茶香氤氲,干净的小几上分左右摆放着三个茶杯。犀染微微低首,在缭绕的热气中自斟自饮,对我们的到来视若无睹。

“为什么?”灵枫艰难开口,怎么也不肯相信犀染会*他。

“呵。”犀染轻笑出声,话语里是极致的漫不经心,“不为什么,就是见不得你们好。”

灵枫痛心疾首,恨不得上前去摇醒她:“景惜并不心仪殿下,这桩婚事也不过是皇上的旨意,你又何苦如此为难她?先是欺*她令她断情,后来又在她的饮食中下*,让她精神恍惚差点命丧崖底。”

我亦看向这个疯狂的女人,实不知她的妒火为何如此之浓烈。她蓦然抬起头来,唇角的嗤笑显而易见。她的视线从我身上刮过,终看向灵枫。原本平静似水的墨瞳中,已染上刻骨的恨意。

“我恨的哪里是她,我想要的,一直都是你痛、你伤。我恨不得你能在绝望下自戕,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悔恨去往阴曹地府。唯有这般,才能消我心头之恨……”

那样浓烈至绝望的眼神令我微微心惊,我下意识抓住灵枫的手臂,好让他避开犀染的怒火。

“犀染,我是雨歇啊,我是你的义兄。”灵枫痛苦地闭紧双眸。

“呸,你才不是雨歇。”犀染已近癫狂,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,“我的雨歇兄长为了救你早就死了。他下崖救你已是遍体鳞伤,又为了回京为你拿救命良*而不曾及时救治。他是为你而死,你要我怎能不恨?”

她的怨、她的恨,随着这一声嘶吼倾泻而出。灵枫惊得僵在原地,而犀染已挥着匕首袭来,我失声惊呼,连忙上前阻拦。可她却似早有准备般,在不经意地错手中将匕首反插入自己的腹中,又拉着我重重跌倒在地。

须臾之间,她已连吐几大口鲜血,虚弱无力地落在我的臂弯中。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措手不及,她却得意地笑弯了眉眼,嘴角亦勾着诡异的笑意。

“我没有。”我不停地擦拭着满手的血,朝着灵枫小声地呼喊。犀染竟用生命来诬陷我,陷我于不义之地。

她在我怀中气绝,逝前的后一句呢喃更让我心惊。我和灵枫尚来不及反应,又有另一群人破门而入。

领头的黑影如旋风般刮至犀染身边,揽住她的同时狠狠将我推开。他紧握住犀染逐渐冰凉的手,抬眼瞪着我,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满是厌恶与憎恨。

“是你*了她!”他咬牙切齿地嘶吼着,几欲将我撕成碎片。

灵枫拉着我迅速跪下,刚要为我求情,便被门边的太监出声打断。

“犀染姑娘大胆,竟敢谋害皇太孙妃。”那太监手挥拂尘,故意不去看皇太孙殿下反将我扶起,“太孙妃受苦了,此等贱婢死不足惜。”

他带来了圣旨,皇上又一夕之间改了主意,让我与太孙殿下于下月初一完婚。

我如坠冰窟,大脑更是*成一团。先是犀染以命诬陷,后有皇太孙殿下带着太监适时赶来,如今更有圣旨要我尽快入府,这桩桩件件,形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迷雾,将身处其中的我层层包裹。

当太监们退去,灵枫忙跪行到皇太孙的身边,眼中的慌*显而易见:“殿下,景惜不能嫁你。她早与我共许白首之约,我们也曾对着天地拜过。”

“你还想要我怎样?她*了犀染,我未曾将她碎*万段,已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。皇家圣旨赐婚于我与她,难道你还想看着我成为世人笑柄么?”皇太孙陡然咆哮,看我的目光愈发怨*。

他派人囚走了灵枫,又恶狠狠地看向我:“你好老实在府中待嫁,否则不光是你,就连灵枫都要受到牵连。”

7

婚仪提前,整个纳兰府皆喜气洋洋,我浑浑噩噩地待在房中,日夜焦心着灵枫的安全。

皇太孙殿下大约是气得狠了,斩断了我与灵枫的一切联系。我日日焦躁,好不容易熬到大婚,总算见到了失魂落魄的他。

他跟在皇太孙身后来迎亲,形销骨立的模样令我心疼。轿撵内外,我与他隔帘而望。世人只瞧着皇家尊荣,却无人知晓一帘之隔的我和他,才是心心相印的一对璧人。

也不知熬了多久,才有人来掀开我的盖头。是灵枫,竟是灵枫。我抱住他嚎啕大哭,千言万语汇集到嘴边,只剩下无休止的哭泣。

“景惜,你且忍耐忍耐。殿下说,等他荣登大宝,便会放我们远走高飞。”

“他怎会如此好心?”我泪眼婆娑,我*了他爱的人,他怎可能大度如此?

他悠悠长叹:“殿下知晓了犀染的所作所为,心中到底放下了几分。可殿下娶你是皇上的意思,皇上极喜爱纳兰家,有你为孙媳,殿下的日子也能好过几分。你也知晓,这几年二殿下敖英的势力猛增,就连皇上都对皇储人选多有犹豫。”

“那你呢?”

“我自然要留下来陪你,犀染到底是被你误*,我护他安全,也算能稍稍缓解我的愧疚之心。”

“他的话可信么?”我心底不安,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。灵枫不断握紧我的双手,企图给我安定的力量。

正说着话,身着喜服的皇太孙殿下踉跄而入。甫一进门,他的视线便落到我们交叠的手上,不由得轻嗤一声。

室内安静,室外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,灵枫只得先行告退,独留下我与他默默相对。

他依旧冷淡着眉眼,将一床棉被扔到地上:“孤不喜旁人脏了孤的床铺,日后但凡孤在你房中,你便自行睡小榻去。”

我狂松一口气,连滚带爬地缩到小榻上。总算一夜相安无事,我晨起梳洗时,与窗外熬了一夜的灵枫相视一笑。

皇太孙却看不惯这些,隔天便不再允准灵枫靠我如此之近。每每算来,我竟隔几日才能遇上灵枫一次。

为助皇太孙地位稳固,我只得暂时将视线挪到皇太孙身上,将他想象成灵枫,好让恋慕的情感看着能有几分真诚。皇太孙从善如流,当着众侍从与灵枫的面亲昵地揽我腰肢,彼此均做出一副情深如许的模样。

灵枫低垂着头,想假装不在意,可指骨的每一寸都在咯咯作响。我亦在佯装的浓情中煎熬,想与他单独说话,却怎么都甩不开如影随形的仆婢。

再后来,灵枫便不再进内院,我与他,只能靠着彼此的信笺来寄托思念。高耸的内外院围墙,不费吹灰之力隔断了我们的目光。

皇太孙殿下果真是皇室子孙,为取信于帝王,竟日日来我房中安憩。又过了数月,他竟散去府中侍妾,做出独宠我一人的模样,令得皇上交口称赞,更让徐妃泪水涟涟,不自觉想起早逝的太子殿下。

可也有我知晓,在无人时,他的目光根本不会落在我的身上,佯装出的温柔缱绻亦会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。

我愈发思念我的灵枫,甚至想立刻与他私奔。殿下总算体谅了我一回,带我游猎西山时,特意赏给我和灵枫相处的机会。

我兴奋地向着指定的地点跑去,按照皇太孙圈定的路线避开随侍的人群。道路难行,树丛茂密,兴奋的我却早已忽略了这些不妥,眼中只剩下道路尽头的灵枫。

“灵枫,我在这里!”我高声呼喊着,可他却仿佛不曾听到,只留给我一袭青色的背影。

我被激动冲昏了头脑,依旧自顾自向前奔去,前方的灵枫总算转过了身,却握着一把长弓冷笑。

箭于弦上破空而出,呼啸的箭气甚至卷起纷飞的落叶。我奔跑的脚步一顿,便被横空窜出的另一人搂了个满怀。

“噗。”是箭矢入体的声响。

“呃。”是真正的灵枫压抑的惨呼。

他的胸前是穿胸而过的箭矢,尾羽颤颤,演绎出冰冷的弧度。

8

“小野花,不要哭。”他连抬手抚摸住我脸颊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。

“你不能死,你还要带着我私奔哪。”我恶狠狠地撕扯开衣裳,将布条一股脑地堵住他的伤口,可汩汩流出的血液仍将他布条染了个透。

“其实殿下人挺好的,你若真心想当皇太孙妃,他总有一天也会接受你的。”他无限怜爱地看着我,“我日日听说着你对他的情意,你信中也多次提及对他的美好观感。我真的不怪你,比起我,他确实能带给你更好的生活。”

“胡*说些什么,我的眼中只有你,我选择相伴一生的人,也一直都只是你。”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,失去再重逢,并不是为了再次的失去。我不停地撕扯着衣裳,只想撕扯出更多的布条,能将那该死的血洞堵住。

也不知等了多久,救援的人总算赶到,皇太孙殿下跌跌撞撞地冲在前头,他双目通红,几乎扑倒在灵枫身边。

“雨歇,雨歇,你怎么会,不……”他语无伦次,眸中迸发的不可置信与黯然神伤几乎将灵枫吞没。他一把推开我,颤颤巍巍地将灵枫打横抱在怀中。

这一刻,他忘记了与我演绎恩爱,眼底的厌恶几乎能漫出眼眶。有侍从欲接过他手中的灵枫,也被他狠狠推开。

“你永远都不会得到灵枫,灵枫只会属于……”

犀染临死前的呢喃闯入我的脑海中,她无限怜悯的眼神,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。

曾经困扰着我的迷雾似乎渐渐散了开去,我惊悚地捂住自己即将尖叫的嘴唇。

不可能,不可能,皇太孙殿下是个男人,他怎么能爱上另一个男人?

就算他想爱,可为什么非要挑中灵枫?

……

灵枫死里逃生,皇太孙仍不肯让我去看他。他狠狠地将一枚玉佩掼到地上,咬牙切齿道:“这是雨歇要我转交给你的,他说若你心意未变,他自终生等候。”

这是我俩的定情信物,大街上为劣质的玉石,却被我俩视若珍宝。他送来此物,只为告诉我他情比金坚。

我猩红着眼,将碎了一地的玉石碎片收拢到一处:“殿下掼得了这玉佩,却斩不断我与灵枫的情意。殿下费尽心思,也不能离间我们分毫。”

他冷冷地看着我,薄唇中射出言语利剑:“你应该好好感谢雨歇,若不是他一直惦着你、念着你,孤早就将你碎*万段。”

“呵呵呵,”我冷笑连连,“殿下好算计,假借二殿下叶赫·敖英的名义谋*了我,既不会伤了您与灵枫之间的情谊,又会让皇上厌恶二殿下。”

我虽被禁足,外院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传来,二殿下敖英雇佣暗卫谋*皇太孙妃的证据确凿,皇上极怒之下收回了他的大半封地,并下令让他解散大半私兵。

“你早就该死了,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。若不是你的出现,灵枫怎么会想起过往?若不是他执意不肯长留太孙府,我又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?”他横眉立目,手掌紧握成拳。

“你借着稳固储君之位的由头诳我留在太孙府中,又使尽百般计谋,让灵枫误以为我转了情意改心系于你。”

我的思路渐渐清晰,将往事一帧一帧回放,“你好深的城府,先用嫁入太孙府的我困住灵枫,再利用所谓的打情骂俏令得他减少与我见面的次数,又不断篡改我的信让他心灰意冷。”

“你做这么多,不过就是想让他放弃我,转而喜欢上你。当初我总不明白犀染为何要如此陷害我与灵枫,如今想来,不过是殿下您的杰作。犀染后的惨笑,恐怕是为了自己吧。做了一世您的青梅竹马,都比不上一个男人。恐怕就连她的死,也是你一手安排。”

皇太孙挑高了眉,冷笑道:“果然是弑母弑妹的贱妇,竟猜到孤的主意。”

我傲然而立:“难道你以为,灵枫会因为误害犀染的缘由,便喜欢上你吗?难道你以为,没有了我,灵枫就会喜欢男人吗?你做梦,灵枫是正常的男人,他喜欢女子我,到如今也只和我双宿双栖。”

“闭嘴!”皇太孙暴怒而起,他一把勒住我的脖子,眼中的怒火足以毁天灭地。他不断收紧着手腕,只想让我当场气绝。

9

他终究没*了我,他哪肯让灵枫恨他。我被他禁了足,给出的理由是受惊过度。

多么荒谬,我受的谁的惊,不过是被他这铺天盖地的不伦占有欲而给吓到。

花开花落随风逝,数年后,他总算得偿所愿继承大统。他封我为皇后,将我困在后宫,不得与灵枫相见。

后来,他索性不再遮掩,日日不来后宫,只与灵枫在前殿厮守。时时听人说起,他为博灵枫一笑,干尽多少荒唐事。他甚至一度想废了我,改立灵枫为大胤的第一位男皇后。

如此情浓,若对象是任何一个女子,都不会引起满朝文武的忌惮。偏偏他爱上的是一个男人,这样不容于世俗的爱恋必然引起朝中御史的极力劝诫。

已回封地的二殿下敖英趁机举起“清君侧”大旗,带着私养的府兵南下攻城。当我能收到消息时,敖英已攻至京郊,直入皇城指日可待。

破城那日,阖宫女眷逃窜,只有我的凤仪殿门窗皆被封死。有火从外头燃起,瞬间将凤仪殿整个吞没。我自然知晓这是皇上的杰作,他恨*了我,日夜想要我的命。如今能借着这一把火栽赃到二殿下头上,是再好不过的事情。

我掩住口鼻缩进角落中,看着大殿梁柱坍塌。在生命的后,我的记忆里只剩下灵枫,我已有五年没见到他,能探听到的消息,不外乎是他如何冷淡应对帝王。

又一根房梁砸落,卷起的浓烟熏得人咳嗽连连。在漫天的火海中,有一个人飞快地抱起了我,朝着尚未被火舌席卷的另一角落滚去。

隔着五年的光阴,我终于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他。我哭倒在他的怀中,不停地捶打他:“你来干什么?皇上不是已经带着你从暗道逃走了么?他如今势力大不如前,只要出得宫,便再也不能奈你何了。你为什么要来,要进来陪我死?”

我嚎啕大哭,我苦心布局多年,偷偷与二殿下的人脉搭上关系,又撺掇徐太皇太后改了心意,才帮他赢回如今的局面。

“我舍不得你。这五年来,他始终拿你的性命相要挟。我本以为自己老实待在他的身边,他便不会伤了你。可他还是想要你的命。”他紧紧搂住我,“我们不要再说他了好不好?小野花,我很想你,无时无刻不在想你。如今我们都困在这火海中,是不是便能一辈子守在一处了?”

造化弄人,我们彼此相爱,却总在磨难中分隔两处。大火渐渐向我们逼近,我们双双闭上双眼,在火海中相拥相吻。这是残存于世的后的欢愉,我们咬住彼此,都试图将自己嵌入对方的灵魂中。

“雨歇,你好狠!”隔着火海,皇上披头散发赶来,他发了疯似地向着火海猛冲,又被匆匆追来的四五个侍从按住。徐太皇太后老泪纵横,只得命人将他打晕。

“灵枫,此生有你相伴足矣,我们生不能同衾,却总算能做到死同*。”就在徐太皇太后出现的一刹那,我便隐约知晓了她的打算。

她是想捧幼子为帝,却也不想断了先太子唯一的血脉。如今有灵枫和我这两个替死鬼,也算能给二殿下一个交代。

灵枫亦想通了其中关节,抱着我释然一笑:“相传帝后同*,日后入得地府,也是能守在一处,相伴黄泉一世。”

漫天的火海中,我们抱紧彼此,任天崩地裂,再不能将我们分开。(小说名:《景惜》,作者:应惘然。来自:每天读点故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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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答时间:2024-05-15 22:45: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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