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前赶个华州集

作者：大明 王荣

赶集，华州叫上会。华州地方，或逢三六九，或者逢四六八，三村五寨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在集市上，或买或卖，甚至买卖兼而有之。而隆重热闹的要属赶年集，年气渐浓，辛苦一年的农人们为过年而采购，这其中不乏游子对父母的孝意，对新年的期许和憧憬。

赶年集忙活的要数家中拿事的女人们，之前是要在心里好好盘算盘算的。哪个**衣服多，价格实惠。辛苦一年了，老人怕冷，给买个棉帽手套；男人下了一年苦，添置上两身衣服；精精神神，走到人面前自己脸上也有光彩；孩子们不管学习好不好，听不听话，都得给买上一件两件，缠不下还落个嘴撅脸掉不高兴。至于自己，省下钱就瞎好买一条裤子，没剩下多少钱，多去理发店，烫一回头，染一回发。过年嘛，还是要美一下，虽然没有城里人洋火，毕竟也是女人，把自己好的形象放在过年。

哪里的百货好，品种齐全，买卖公道。锅盆碗盏，柴米油盐，买几条鱼，买几只鸡，吉庆有余，讨个好彩头。日子总是一年好过一年，要让亲戚朋友吃好喝好，不能显得寒酸。赶集跟谁去呢？胖嫂？不行不行，人太木讷，半天挪不动脚。叫上喜凤吧，人精明麻利，又极会搞价，又好使唤。上回会上，要价三百多块的衣服硬是九十块钱给买回来了，临了和卖衣服的还成了朋友。对，叫她准没错！

早年间日子紧巴，远远近近都是走着去上会，家里有自行车的推上车子，路远的是要背上馍布袋的。走的人困乏，就地一座，吃几口馍，喝几口水，歇歇脚再走。现而今，情况好了，逢会的日子，村里跑车的早早就会在村口等，三轮车、面包车，拉去拉回来，一步路也不用走。坐兴娃的吧，人勤谨，一样的价钱，东西多了，帮你抬上抬下。

男人们则根本不屑这些琐碎的小事，打一年工回来，包包挣圆了，除了大部分钱要供家里用，小金库里的钱就是自己的。相好的对劲的坐到一起，打牌喝酒吹牛皮、扯闲话，多美的，赶会这种事，去也行，不去也行，反正买东西是绝不会*心的。半路碰到个熟人，两根烟一递就没完没了，惹得女人一阵白眼，一阵跺脚。他却毫不理会，人面前说话是要硬气，势扎好，回到家里任凭你处置！乖巧懂事的娃娃相跟上大人是放心的，黏糜子娃实在让大人头疼，遇见啥都想要，啥都想买，不满意了，哭鼻子抹泪，甚至满地打滚，办不成事还丢人败兴，惹得娘揍老子打。

赶集的路上就很热闹，走路的，担担的，抱鸡的，卖蛋的，抱娃的，提笼挎搫的……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，青年男女骑着摩托车，飘逸而过，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爽朗的笑声，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，飘逸的长发，俊美的背影，惹得单身狗们眼羡不已，不知道要失眠几回呢！

车上的男人只顾抽烟，女人们则叽叽喳喳，一成不变的话题永远都是：人家的庄稼咱的娃，要么谁花了极少的钱，买了身漂亮的衣裳；谁头发剪得好看，必定要问出在哪剪的，赶集了千万不能忘记了这重要的事。言语之间，到了集上。鸣号，避让，刹车，熄火，众人抢着从车上挤了下来。街上喜气洋洋，人潮涌动，情绪瞬间被鼓动起来。

憋了一路尿的小子，嚷嚷要撒尿，不等找到合适的地方，早已按捺不住，就地解决，稍迟疑的就会尿裤子，刚办完了私事，立即蹩跳得撒欢了去。被大人一声喝止“你怂胡跑，丢了没人寻你！”撒欢的步伐兀自往回缩了缩，未几新奇的玩意**着眼球，旧病又要复发，一路上不知要收拾几回呢，大人实在生气了就骂“再骚情，下回只叫你姐来，能引你才怪呢！”小子这才稍许稳妥了些，嘴上不肯服输“不引不行，我要撵哩！”姑娘丫头听话，紧紧拉着父母的手，一步也不肯离开，胆小些的，怯生生跟在身后，唯恐偷娃贼偷跑了自己。

老街上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字排开几家剃头挑子。大铜盆、古董一般的老旧木凳，年深日久，上面已油腻不堪。年轻人绝不会上这里理发，这门手艺也没人传承了。老年人是常客，几十年的陪伴，关系熟络了，相处成了朋友，有日子不见，心里念的慌。不为理发，諞諞闲传，拉拉家常，心里也是舒坦的。旧书摊前围绕着不少翻书的群众，书虽说旧了点，知识永远不过时，只要你留心，总能找到你喜欢的。春联门神，大红灯笼，尽情渲染着节日将近的喜气，每个人脸上都被映照的红彤彤的。日用百货，瓜子洋糖，烟花鞭炮，地方小吃……都在年前的会上大大泛滥了起来。

一旁的的场子上早已挤满了人，套圈圈的，电动玩具的，看相算命的，耍猴卖艺的，年长的孩子早已离开了大人，自己找乐子去了，年龄小的想去又不敢远走，只顾拉着大人的手，哼哼唧唧，不耐烦起来。男人也转的急躁，跟前跟后只是扛包提袋子，没有发言的机会，女人又十分的不利索，搞起价来，没完没了，不达目的不罢休，趁哄孩子的档口，寄存了东西，领着孩子看热闹去了，没准半天找不见人影 ，惹得女人打电话，发信息，唠叨不休。

且走且行之间手上挎的笼里已装满了零零碎碎。转眼来到商场，各式面料，高中低档，服装鞋帽，皮带拉链，琳琅满目，一应俱全，看得人眼花缭*。喜凤带着一帮子女人，进南铺，逛北街，穿东巷，过西道，总要挨家挨铺齐走一遍。看款式，摸面料，问价钱，套近乎，等摸清了行市，来在中意的店家，七绕八绕，软磨硬泡，总归一句话，看上东西就是不出钱。认真眼拙的老板一旦抛出底线，分文不让，任喜凤说破了天，钱没出够，想拿走东西没门！大多数商家，黏她不过，心里老大不情愿，还是满脸堆笑“不挣你钱，权当给你稍个脚，下次记得照顾咱家生意！”“折本生意行家做，一来二去是朋友！”喜凤甩出一句话，人已走出几步开外。凭着出类拔萃的砍功，喜凤赢得“能棍棍”的美誉，谁家有事，她都是连蹬带掌，一竿子插到底。

炒凉粉，油麻花，甜油糕，肉夹馍，羊肉泡，热包子……只有想不到，没有买不到。小吃摊上坐满了老老少少，几个时髦女人的吃法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，侧着头，一手扶着刘海，张大着嘴巴，油旺旺的面皮直接送进口中。尽管如此，碗里的面皮还是沾上了鲜红艳丽的口红。

男人目不转睛，出神地望着，女人颇有些气恼，走上前去，一把揪紧了耳朵：“看啥呢？你妈还是你奶？毛病，看见好看女人就走不动路了！”“看啥了吗！瞅着人家哪炒凉粉香很，把人揪得疼死了！”男人呲牙咧嘴道。“妈，我要吃好东西！”小子不失时机的**来一句。“滚一边去，跟你老子一样，都是些害人贼！”“我不管，就要吃！”女人手一扬，故作恼怒状，小子紧跑几步，嘴里嘟嘟囔囔，一脸的不高兴。“惹娃干啥嘛！出来耍就要让娃高高兴兴的，来！坐！坐！坐！给我娃弄得美美的！”摊主满脸堆笑，刚好打个圆场。禁不住一拉一扯，女人心动了，饭总是要吃的，领娃出来了，不花些闲钱是不行的，再说自己也禁不住那香味的诱惑。

炒的焦黄焦黄的凉粉，红红的油泼辣椒，葱花，蒜末，撒在上面，临了放上一勺特制的芥末，腾腾的热气，直往鼻子里钻，怕是神仙也要站不稳呢？“怪了！就是个凉皮炒凉粉，也没见放啥特殊调料啊，咱在家里咋就做不出人家这个味道呢？”“人多热闹，就那一小口，争抢着吃，家里吃不出这个气氛！”一旁的时髦女人一唱一和。小子没吃几口，嚷嚷着要吃别家的东西，女人柳眉倒竖，嗔怒的目光，盯的小子瞬间无语，大口大口咥了起来。

计划好的东西，一桩桩，一件件，都以盼曳妥帖，日头已然不早。于是乎，呼朋引伴，联系兴娃，临上车了，女人想起没烫发，男人急忙制止“花哪闲钱干啥吗！咱回家把火筷子烧红，蘸上水，我给你烫个拉丝头，比理发店弄得还美！”哈哈哈的笑声弥漫了整个车厢，大伙前仰后合，有的人揉着肚子，有的人笑出了眼泪。笑声催化着美好生活，激荡在每个人的心窝。

当一大群人大包小包坐上兴娃的车往回返的时候，一路上的欢声笑语，把会上所有的兴奋、气恼、开心、后悔，全部都抖落了。日头已经缓缓坠下了，新的一天，新的一年就在眼前。

文章来源丨作者供稿

原文作者丨大明镇 王荣

图片来源丨网络

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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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答时间：2024-05-10 17:09:07